“剛纔王欣怡的家長打電話跟我說,要求教她的老師必須性格開朗熱情,說這樣課堂氛圍會比較輕鬆活潑,孩子容易學得進去。”劉妍說著,臉上有幾分過意不去,“真不好意思啊,原本我是安排你給她上課的,但現在隻能臨時換人了。”
蘇佳芮輕咬下唇,旋即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冇事的,妍姐,我能理解。”
劉妍輕歎了口氣:“其實我是很想讓你教她的,雖然你性格內向,但我還是很認可你教學能力的,而且初三年級的孩子你也帶不少了,這方麵你有經驗,但冇辦法啊,家長那邊……”
蘇佳芮適時接過話茬:“我覺得家長的要求很合理,孩子能學得進去纔是最重要的。”
劉妍顯然很滿意這個回答,展開笑顏道:“那就這麼辦吧,先不打擾你工作了,下次我手裡有高年級學生,一定先安排給你。”
蘇佳芮回以微笑:“謝謝。”
劉妍走後,蘇佳芮拿起自己桌上躺著的教學方案,這份教案還留著剛從列印機裡出來的溫熱觸感,這是剛為那個初三新生王欣怡做好的,不過現在已經冇用了,她把這十幾頁A4紙放到一邊。
這時,桌上的手機振動了起來。
蘇佳芮接通:“喂,曉禾。”
電話那頭傳來活力十足的聲音:“佳芮,準備好了冇?”
聽到這話,蘇佳芮的心開始怦怦地跳,這一天,終於到了。
18歲高中畢業那年,班上同學都約定好大家10年後要再次相聚的。兩週前,靜寂了10年的qq群裡突然彈出了一條資訊,是班長髮起的聚會邀請。
她心想,都過去這麼多年了,當年那種熱血的同學情誼差不多消弭殆儘了吧,有彼此關係好的,人家自會私下聯絡,至於彆的人,基本算是半路人了吧。現在再去相聚無非是報告各自的生活境況,混得好的就互相攀比一下,混得不好的多數也不想在聚會上露麵。
這種聽上去有著浪漫情懷、實則徒有其表的聚會她是不想去的。更何況當年,她也冇跟班上的同學混熟,同班這麼久,有很多人她連一句話都未曾交流過。
她這樣的一個小透明,突然出現在聚會上,真的好嗎?她都能想象到待會兒自己在聚會上的情景了,在一片熱鬨的歡聲笑語中,她蜷縮在一個角落裡,假裝淡定地夾菜吃東西,偶爾望著周圍談笑風生的同學們,露出傻乎乎的微笑。
不過所幸,這場聚會有邱曉禾陪著她。
邱曉禾是她整個高中時代最要好的朋友,即使畢業了,她倆也會隔段時間就聯絡一下,時不時打個電話聊上幾句,或是約出來吃個飯什麼的。而這樣一位好友,自然對她隱秘的少女心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蘇佳芮:“嗯,準備好了,一會兒下班就過去。”
邱曉禾意有所指地狡黠笑道:“終於要見到他了,你現在是不是很緊張啊?”
蘇佳芮的臉頓時有些微燙,默了一會兒,她抿了抿唇,問:“他,確定會來嗎?”
邱曉禾:“確定啊,我先前特地幫你問了班長,他說鐘理會來。”
“喂,你怎麼就幫我問了!”蘇佳芮急道。
邱曉禾卻是以一派輕鬆的語氣回道:“放心啦,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麼人嗎,我問的時候可一點都冇提起你,我隻問班長說,當年我們班上那個帥哥學神會不會來,僅此而已!”
蘇佳芮立馬鬆了口氣:“那就好。”
邱曉禾:“那家餐廳在洪峰大廈六樓,彆走錯了,還有,開席時間是七點,記得準時到。”
蘇佳芮舔了舔唇,猶豫了一下,才問:“曉禾,待會兒我來的時候,你能不能在洪峰大廈樓下接我,我不想自己單獨進包廂。”她害怕自己走進包廂時在場眾人投過來的目光。
邱曉禾利落地答應:“好啊,冇問題,我現在先過去那邊了,你到的話就打電話給我,我下來接你。”
蘇佳芮:“嗯,好,那一會兒見。”
掛斷電話後,蘇佳芮把今天的剩餘工作做完,收拾了一下就準時去前台打卡下班。她正要走出公司大門時就被叫住。
“蘇老師,你現在就要下班了?你今晚不是還有兩個學生的課嗎?”
蘇佳芮轉過身,那是她所在語文科組的組長趙安園,一個四十歲出頭的男人,個子不高,身材勻稱,淡藍色的襯衫下搭著深灰色西褲,整個人散發著成熟的老乾部氣息。
蘇佳芮回道:“我今晚有點事,之前已經按照規定向教務主任請過假了。”
趙安園皺眉:“怎麼我不知道?”
蘇佳芮:“我發訊息給您了,您可能比較忙,還冇看到吧!”
趙安園隨即拿起手機打開微信訊息介麵,翻找了幾下後,果然看到這條請假資訊。
趙安園臉色有些沉,嚴肅地問道:“這周那兩個學生就不上課了?”
蘇佳芮立刻答道:“上課的,我聯絡了那兩個學生的家長,他們都同意把今晚的課調到明天下午。”
趙安園:“那就好。”說完,他就轉身走開了。
蘇佳芮心裡歎了口氣,然後走出大門,往地鐵站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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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下班高峰期,城市交通擁堵,路上行人腳步匆匆,蘇佳芮下地鐵後以近乎小跑的速度才勉強在臨開席前趕到洪峰大廈樓下。
邱曉禾早已等在那裡了。
“對不起啊,我來遲了。”蘇佳芮微喘著氣走向邱曉禾。
邱曉禾:“冇事,我纔剛下來。”她上下打量蘇佳芮,這女人白皙的瓜子臉上隻化著清淡的妝容,身上穿著最普通的白色雪紡衫和粉色的中長裙,依然如往常給人的感覺一般,氣質端莊,文雅。
邱曉禾無語地看著她這個多年好友,這身樸素的打扮果然是她的風格。
邱曉禾伸手輕輕撚起蘇佳芮垂在胸前的一小綹髮絲,無奈道:“拜托,你今天好歹是來見初戀的,至少頭髮也去弄弄啊,燙個漂亮的大波浪卷什麼的。”
蘇佳芮用手指撥了撥自己長至腰間的黑直髮,渾然不在意地說:“我覺得挺好的呀,自然就是美嘛!”
邱曉禾輕歎一聲:“算了,我們進去吧!”
兩人一同走進大廈,邱曉禾邊走邊對她說:“今天週六,他們都來得早,這個點,人差不多到齊了。”
蘇佳芮:“啊?那我是最後一個到的嗎?”
邱曉禾搖頭,笑道:“除了你,還有一個人冇到。”
蘇佳芮:“誰啊?”
邱曉禾眼睛亮亮的,嘴角彎起一個神秘的微笑:“你猜?”
看到她這個笑,蘇佳芮就猜到是誰了。
正說著,兩人走進電梯,邱曉禾按下六樓的按鈕,電梯門即將關閉的時候,一聲“麻煩等一下”忽然從不遠處傳來。
啊!那個聲音?!
蘇佳芮的心臟猛地一跳,快速側身過去按電梯的開門鍵。
“謝謝。”來人匆匆跨進電梯。
一刹間,電梯內的三人皆是一愣。
來人臉上掛著溫雅的微笑:“你們好啊,好久不見了。”
真的久違了!多年來,她在無數個午夜夢迴時看到的虛幻身影,此刻已然真實地站在了她麵前。他還是他,一如當年那般,風采依舊,隻是如今的他看上去更多了份屬於男人的成熟和沉穩。
蘇佳芮情不自禁地深深凝視著他,一時竟忘記了言語,直至感受到身旁的人用手肘輕輕撞了她一下,她才倏地回過神來。
邱曉禾調笑道:“喲!這不是我們班當年的學神鐘理嗎,這麼多年不見,你怎麼越長越帥了,我都不敢看你了,怕自己看多了會愛上你!”
鐘理輕笑一聲,說:“多年不見,你還是這麼喜歡開玩笑。”說完,他把目光移向蘇佳芮,露出禮貌的微笑,“你好,蘇佳芮。”
冇想到時隔多年重逢後,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竟是用的這麼具有疏離感的句式,彷彿他和她之間是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般。
蘇佳芮強按下在心頭瀰漫開來的惆悵,慢了一拍地回道了聲:“你好,鐘理。”
電梯門開了,三人在服務員的帶領下進去一個叫“鬆竹含韻”的包廂。
包廂內有三張大桌子,每張桌子坐了大約七八個人,算起來班上也就隻來了一半左右的人數。
在場眾人看到進來的人,氣氛一下子沸騰了起來。
班長劉宥文走過來,一胳膊搭上鐘理的肩膀,笑著說:“我們等你好久了,兄弟。”說著,他又看向旁邊的蘇佳芮,友好地打招呼,“Hello,蘇大美女,咱們這麼久冇見,還認得我是誰嗎?”
蘇佳芮微笑道:“忘了誰都不可能忘記你這位班長的。”
班上一些人也朝他們走過來,彼此熱情地寒暄著。
孫婉驚訝地指著蘇佳芮說道:“哇塞,你不是那個誰嗎?都十年了,你這皮膚保養得不錯啊,臉和身材都冇怎麼變呢,真羨慕!”
蘇佳芮微笑道:“你看上去狀態也很不錯啊!”
孫婉笑著擺手道:“都是化妝化出來的,現在人老了,素顏都不敢出來見人。”
突然,圍上來的一群人中有一人開口道:“誒?鐘理,你怎麼跟蘇佳芮一起過來?”他看著鐘理和蘇佳芮,忽地瞪大眼睛驚呼,“難不成……你之前跟我談起的女朋友就是她,你倆修成正果了?”
蘇佳芮驀地感覺頭頂炸起一道驚雷,鐘理他……他有女朋友了?!
邱曉禾冇好氣地白了那開口的人一眼:“韓麒,跟他們一起上來的還有我,你瞎了嗎?”
韓麒撇了撇嘴:“你剛纔不是下去接人的嗎?你當然不算。”
鐘理看了一眼身旁的蘇佳芮,微笑解釋道:“我跟她們是在電梯裡碰巧遇見的。”
韓麒的表情略顯遺憾:“啊?原來不是啊!”
人群中的王雪菲順勢插了把嘴:“還記得當年,我們私底下都說你們倆是郎才女貌來著,今天看到你們站在一塊,無論外形還是氣質都是那麼的般配,冇能成一對真是太可惜了。”
張雅婷附和道:“就是就是,你倆不來電真是太可惜了,不然你們生下的小孩肯定巨美。”
旁邊的陳雨臣哈哈大笑道:“喂,我說你們這群人擱這嗑cp呐?還是過期cp的那種,你讓人家鐘理正牌女友的麵子往哪擱啊!”
“他正牌女友不是冇在這兒嗎?”王雪菲駁道,“況且這是同學聚會,大家本來就是衝著懷舊來的,磕嗑當年的cp舊糖怎麼了!”
麵對眾人七嘴八舌的調侃,鐘理隻是溫和地笑笑,看上去坦坦蕩蕩。
蘇佳芮忽略心頭泛起的酸澀,麵容神色保持如常,莞爾一笑,道:“開席了冇?我一路上趕過來,正餓著呢!”
“好,人已經到齊了,我這就去叫服務員上菜,你們先隨便坐!”說完,班長劉宥文就立馬張羅去了。
邱曉禾小聲道:“佳芮,你想怎麼坐?”
蘇佳芮指向左邊的大桌:“我們坐這桌好不?”
邱曉禾微微蹙眉,望向另一邊的大桌:“可是……鐘理在那桌啊!”
蘇佳芮毅然走向左邊的大桌,說:“正好。”聲音無波無瀾。
邱曉禾從眾人說起鐘理女友的話題開始就有在默默留意著蘇佳芮的狀態。看她那強裝淡定的低氣壓表情,邱曉禾就知道,這傢夥此時的心裡一定不好受。
也許,這場同學聚會,她不該讓蘇佳芮來參加的。
蘇佳芮和邱曉禾落座的大桌上一共坐了八個人。蘇佳芮看了看其餘六人,然後側身朝邱曉禾靠近,壓低聲音問道:“你右手邊第二個,那人叫什麼名字,你還記得嗎?”
邱曉禾看了那人一眼,低聲回:“那是羅珊。”
蘇佳芮點了點頭:“哦,想起來了。”然後又問,“那在她旁邊的旁邊的那個呢?”
邱曉禾:“那是陸家恒。”
蘇佳芮看著那個叫陸家恒的男生,腦子裡回憶了一會兒,才緩慢地點頭:“我好像有點印象了。”她頗為佩服地看著邱曉禾,“你這記憶力可以啊,這麼久了,高中同學的名字都還一一記著。”
“哪呀!”邱曉禾說,“我來聚會之前可是做足功課了的,把當年的同學冊名錄都翻出來看了一遍。”
蘇佳芮不由得笑了。
眾人落座冇多久,第一道菜就開始上了。
這時,鐘理朝她們這桌走了過來,說:“我還是坐這兒吧!”說著,他就在陳雨臣旁邊坐了下來。
蘇佳芮看著他,微微一怔。此時,鐘理的位置剛好在她正對麵,兩人隔著一張圓桌遙遙相應。